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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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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等一下——!”

陸時零臉色過於蒼白, 聲音越大,越顯出一種色厲內荏、失魂落魄的恐慌來。

這如臨滅頂之災的模樣,讓陳聞也心生出一點癢癢的好奇心。

“有事?”他站住了步子, 吊著張面無表情的臭臉轉過身來,一副被蒼蠅打擾的不耐煩, “我在夜跑。”

陸時零心裏燒起無名火來。

真沒禮貌——誰不知道你在夜跑?!

哦,也是。陸時零想明白了。

不過是一個搞體育的白癡,頭腦簡單, 四肢發達罷了。

而且不知道在外面玩兒得多花呢。

和這種人計較什麽?他也配?許馥估計都看不上他呢。

陸時零壓下怒火。

他重拾自己丟掉的好風度, 戴上了斯文清俊的假面,問道, “你有女朋友嗎?”

陳聞也松散地環抱著雙臂, 慢條斯理道, “目前暫時還沒有。”

“暫時”兩個字咬得格外重,頗有些志滿意得、勝券在握的意味。

“哦?”陸時零想到他賽車職業生涯正處於巔峰時期, 可能確實不是談戀愛的好時機,“是暫時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也不是。”陳聞也瞥向別墅的方向, 看到燈已經亮起。他意有所指,“目前還沒有合適的機會。”

陸時零望他一眼,從煙盒裏敲出來根煙,遞給陳聞也, “抽麽?”

“不抽。”

“不介意吧?”陸時零將煙點燃,夾在指尖深深地吸了一口, 側過臉吐出煙圈,“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女孩?需要我幫你介紹些嗎?”

他抽煙的模樣和許馥很像。

這讓陳聞也心中突生了一些細密的尖刺, 紮得他煩躁起來,語氣也變得惡劣, “不用。我喜歡的女孩你介紹不來。”

陸時零輕笑起來,覺得他的話很有意思似的,他以為陳聞也質疑他看人的眼光,“怎麽介紹不來?你前女友大概都什麽類型的?”

“我沒有前女友。”陳聞也道。

陸時零動作頓住。

片刻,他帶笑問,“開玩笑的吧?你沒談過戀愛?”

心裏還有個疑問沒說出來。

處男?

“對。”陳聞也平靜頷首,仿佛看透了他的疑問,“任何意義上的都沒有。”

很奇怪——

明明作為一個處男,在男人圈中應當是一件丟人的事。

23歲了,連一個肯為他獻身的女伴都沒有,不是說明自己非常沒有魅力嗎?

可陳聞也一絲羞赧之意都沒有,反而很驕傲似地反問他,活像在與他進行一場勢在必得的競賽,“你談過非常多嗎?”

不知道為什麽,陸時零氣焰莫名低了下去。

他強辯道,“……也沒有非常多。”

“是麽,”陳聞也勾起唇角,作總結,“那總歸也是有的。”

他活動了一下筋骨,問,“還有事嗎?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好像這個話題已經以他的勝利畫上了圓滿的句號似的。

尤其說到“回家”時,雀躍藏也藏不住。

短短幾分鐘的聊天,不知道往許馥家投去了多少次眼神。

簡直歸心似箭。

陸時零忽然問,“……你喜歡許馥?”

貌似和諧的氣氛突然徹底僵住,空間像封凍,像凝結,像被註入無盡的水,瞬間淹沒所有的聲音,只剩下風吹樹葉唏噓作響。

很快,令人窒息的安靜被打破——

“是啊。”陳聞也笑起來,很松快,“你現在才知道?”

煙掉落在地上,陸時零揪起他的領子抵在了旁邊樹幹上,樹幹震動,秋末的葉簌簌飄落,他眼睛在月光下閃爍著迷人的淺藍色,撕破了斯文假面後,像頭兇狠的惡狼——

“你瘋了?”他死死盯著陳聞也,“她是我的女朋友——我第一次見面就告訴過你!”

“她是我的青梅竹馬,”陳聞也倒是淡定,被他壓著一動不動,平靜地平視著陸時零,仿佛只是在給小朋友放水,“我第一次見面也告訴過你。”

“真不要臉!”陸時零揮起拳頭,重重朝陳聞也臉砸去,卻被他一掌接握住了拳。

“和平年代,”陳聞也推開他,笑道,“打輸住院,打贏坐牢。”

“而且就算打架也不能朝臉打吧?姐姐很喜歡我的臉呢,回去發現我被打了,肯定要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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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騙人吧?

她說過他穿藍色好看,還說過他是個帥哥來著。

陳聞也的話喚回了陸時零僅存的理智。

如果他們真的打起來,現在這種情況下,許馥會不會覺得他情緒太不穩定,或者有暴力傾向,更堅定和他分手的決心?

陸時零退後一步。

“她喜歡你的臉?”他擰起眉來。

陸時零以前從來不會去毫無顧忌地打量一個人,但現在,他偏偏就這麽做了——用堪稱挑剔、極無教養的眼神,仔細將陳聞也從上到下看了一遍。

他自己也很註意身材管理,是在私人教練的精心指導下,營養師的考究安排下的一絲不茍。

陳聞也則像是不知道從哪裏闖出來的野路子,明明並不是那種肌肉猛男,甚至看起來整體偏瘦,但只是懶散地站在那兒,也有一股在長期運動與激烈賽事下醞出的猛勁兒。

陸時零雞蛋裏挑骨頭,總算挑出刺來,“這運動衣穿幾天了?”

不一樣的好麽,同色不同款。

但天太黑,陸時零看不出,陳聞也原諒他的眼瞎。

事情總歸已經變成這樣子,陳聞也諒他也不敢鬧到許馥面前去。

他驕矜道,“因為姐姐誇我穿藍色好看。”

“許馥?”

“我沒有別的姐姐。”

陸時零突然想明白了什麽似的,輕輕笑起來。

無邊無際的惡意漫開,讓他的聲音變成魔鬼的低喃——

“你猜她為什麽誇你穿藍色好看?”

陳聞也不明白,也沒回答。

陸時零將自己剛剛弄皺的西裝細致地整理平整,笑道,“是因為藍色讓她想到了我的眼睛。”

笑意刺眼,趾高氣昂,“你不知道麽?她最愛我藍色的眼睛。”

-

陳聞也推開門的時候,許馥正窩在沙發上和陶染打電話。

門推開的有點猛,吸引了許馥的註意力,她下意識地與他打招呼,“回來啦。”

陶染的聲音在電話那邊頓了頓,問,“你在家嗎?”

許馥回過神來,握緊手機,“在家呢,學長。”

“哦,你的閨蜜來找你是嗎?”陶染道,“那不如明天我們見面再說,不打擾你們玩。”

許馥剛想起來項目的事情,打電話問下陶染具體情況,順便想向他道謝,感謝他幫她的忙。

“沒事呀。”許馥道,“不是閨蜜,是以前鄰居家的弟弟,因為聽力問題剛出院,在我家借住一段,不影響的。”

陳聞也今天意外的沈默,她和他打招呼,他好像也沒有回答的意思。

許馥感覺不對勁,便往門口瞥了一眼。看到他臉色極為蒼白,唇緊緊抿著,眼睫也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渾身上下散著一股寒氣。

像是努力壓著怒火,又像是受了什麽天大委屈似的,連喘息都急切了些。

出什麽事了麽?

陶染在那邊沈默了一會兒,才道,“啟動儀式很順利。院領導、校領導都到場……”

許馥突然小小地倒抽一口冷氣。

……陳聞也搞什麽鬼?

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陳聞也看也沒看她,雙手突然撚起了那藍色無袖運動衫的下擺,高高地拉了起來,露出勁窄的腰,線條明朗的腹肌,和粉粉的……

衣服後面還有個兜帽,脫的時候恰好絆住,讓他動作更惱怒急躁,最後直接將那衣服從腦袋上拽下來,然後投球一樣,狠狠地扔在了旁邊的垃圾桶。

垃圾桶離他還有點距離,裏面一點垃圾也沒有,也是他剛剛出去跑步倒掉的。

他扔得猛而準,空蕩的垃圾桶跟著打了個晃兒,才堪堪立住。

脫得太粗魯,運動衫的繩結從他白皙的臉上蹭過,讓他鼻尖和眼尾都跟著發紅,被汗微微浸濕的發也略顯淩亂,像是被誰蹂躪過似的。

許馥簡直驚呆。

……這孩子發什麽神經?

她睜圓了雙眼看著他,陳聞也像剛回過神來似的,眼睫掀動地望向她,濕漉漉的黑眸好像有些委屈,唇微微顫抖了下,卻沒說出話。

許是她的眼神太過震驚,也太過肆無忌憚,過了幾秒,陳聞也終於意識到自己上半身正光裸著。

他反應過來,手忙腳亂起來,想要遮擋,又覺得好像不應該遮擋,半天才小聲憋了一句,“……沾到臟東西了。”

許馥握著手機安靜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眼神卻沒收回來。

不看白不看。

天呀,平時穿著衣服的時候只覺得是個肩寬腰窄的清俊男孩,怎麽脫下衣服竟然這麽有料?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而且真粉啊……實在是漂亮。

他去衛生間洗澡就務必要路過客廳,匆匆從她身邊走過時,也被她仔仔細細近距離看了個遍。

許馥堪稱膽大心細,直勾勾的眼神從他身上寸寸掃過,簡直猶如她寸寸撫摸過似的,陳聞也打了個顫,只覺得臉頰完全漲紅,身子也隨著她的游曳的目光開始陣陣發燙。

就連走過了她身邊,還隱約覺得她的目光始終在自己背後追隨著似的,讓他背脊都有些僵。

總算轉過彎,陳聞也關上衛生間的門,打開水龍頭。

水聲響起,他雙手撐在洗手臺上,驚魂未定地打量鏡中光裸的自己。

……臉也太紅了。身體怎麽也跟著紅了,搞什麽?

這下完蛋了。陳聞也後悔不疊,恨不得一拳砸在鏡子上——真丟人!剛剛是不是很狼狽?許馥會怎麽看他?

客廳的沙發上,許馥饒有興趣,手指卷著發尾回味起來——真性感。陳聞也剛剛是不是想勾引她呀?她能不能上鉤的?

她有點兒後悔了,當時真不應該答應黎茵答應的那麽爽快。

話說回來,如果對方都主動勾引她的話,她憑什麽還要忍耐啊?簡直說不過去。

她怎麽會這麽愚蠢,隨隨便便應下這麽不平等不合理的條例?

再說了,萬一對方也只是想玩一下開心一下呢?黎茵根本就不明白現在的年輕人。

誰會真的把那激素上腦的沖動一刻當回事呢?

“……餵?”陶染溫潤的聲音響起來,“在聽嗎,馥馥?”

“馥馥”兩個字好像隱約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許馥如夢方醒,立即畢恭畢敬道,“在聽呢,學長。”

“真的很感謝!幸好有你在,不然這個項目肯定不會這麽順利開展。今天辛苦你啦,改天請你吃飯!”

她彩虹屁張口就來,尤其是誇陶染,可以幾分鐘不帶喘氣也不帶重樣兒的。

從上學時期,陶染就作為她老板的兒子,同時又作為學生會主席,幫過她大大小小不少的忙。她各種感謝和誇獎之詞挖掘的太多,素材庫豐富,而且一般都會用“改天請你吃飯”作結尾。

她知道陶染才沒時間,也不屑於吃她請的那一頓飯。總歸她過段時間就要去他家報道的,給他父母帶些禮物,肯定比送給他什麽東西要強。

說實話,她也壓根不知道他喜歡什麽,所以謝禮也從來沒送到過他身上。

正常來講,陶染會溫柔地笑一聲,道,“不用和我這麽客氣。”

然後她就可以裝模作樣地跟著傻笑幾聲,糊弄過去就完事兒了。

而讓她出乎意料的是,陶染這次竟然沈默了片刻,隨後輕柔地追問——

“改哪一天?”

語調輕松,問題卻直截了當,讓人分不清楚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許馥頓住,“改……”

陶染溫和地笑道,“不如就周六晚上?”

這周六是“走進寂靜”公益項目的義診時間,陶染和她本身就都會參加,晚上一起吃飯是自然而然的事。

衛生間裏,陳聞也用冷水沖了好幾次臉才總算降下來些溫度。

但很奇怪,關上了水龍頭之後,嘩嘩的水聲好像還在腦海中回響著似的——

這個病怎麽後遺癥這麽久的?

陳聞也有些不耐煩地蹙起眉來。

他甩甩腦袋,想把那些亂哄哄的聲音甩出去,但卻收效甚微。

需不需要告訴許馥呢?

他猶豫著,出來拿換洗衣物,恰巧聽到許馥的聲音。

她在那邊講電話,正柔柔笑道,“好呀。那學長想吃什麽?”

什麽學長?

哦,那個陶染,一起做項目的。

好像是個大學老師?

陳聞也油然而生一種緊迫感。

他可不想再回到醫院了,每天連見到她一面都是奢望。

陶醫生當時也說了,這個病是需要長期休養的,可能是他太心急了。

再給一段時間,肯定會痊愈的。

不過是有點耳鳴嘛,小問題。

可能是這幾天在車隊和淩祺他們泡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今天還忍不住上車跑了幾圈,被引擎聲吵到了。

明天在家休息一下好了。

-

這天晚上,陳聞也又失眠了。

很奇怪,越是安靜的時候,耳裏越是吵鬧,埋在枕頭裏也沒用,反而會將那些噪音不斷地放大——

其中陸時零的聲音最突兀,他那聲音像攙和了甜蜜糖漿的毒藥,“……她最愛我藍色的眼睛。”

陳聞也惱怒地睜開眼睛來。

胡說八道!

人家就不能只是喜歡藍色嗎?

這麽一火大,就覺得更吵鬧了。

直到黎明初起,清脆鳥鳴在晨光朦朧中似遠似近地響起時,他才進入了一種淺眠的狀態。

睡去還不過五分鐘,手機突然響起來。

範子明的電話。

陳聞也捏捏鼻梁,疲憊地接起來,“說。”

“出事了!阿也,”範子明急急道,“工廠有人受傷了。”

語氣是壓不住的焦灼和慌張。

“……嚴重嗎?”陳聞也瞬間恢覆清明,他下了床穿衣服,“哪裏的工廠?什麽時候的事?”

“斷了一根手指。南通的工廠,大概是一周前的事。那邊一直壓消息,今天鬧上門來了。”

“一周前出了事現在才來報?!”陳聞也火氣上湧,態度惡劣,快步走進廚房,“負責人是誰?張彬學?他能耐挺大啊——叫他立刻給我滾來上海!”

範子明道,“已經在路上了,我剛和他打過電話問了問情況。”

“嗯,”陳聞也三兩下把粥煲上,撕下一張便箋紙,“先安撫情緒,人都請進我辦公室。讓他們稍等片刻,我馬上就到。”

說著夾住手機,彎下腰,就著竈臺在便箋紙上唰唰寫字。

“嗯……溝通起來可能有點麻煩,”範子明那邊遲疑了會兒,道,“對方是聾啞人。”

陳聞也筆鋒一頓,蹙起眉,“……聾啞人?”

-

“所以說,為什麽要招聾啞人?”張彬學在車後座劈頭蓋臉呵斥著副駕駛的人,“那麽大的機器作業聲都聽不到,什麽也不懂,違規操作,能不出事兒!”

“張總,真的是意外,梁生的工作根本都不在那個區域,誰知道怎麽跑過去了?”劉亞抹了把汗,急急轉過身來,又解釋道,“招聾啞人的事當時匯報過的呀,國家有一些財政補貼,社保繳費也可以減免……”

“向誰匯報過?”張彬學兩道粗黑的眉毛倒豎,“我可不知道這事!”

都是有會議紀要的,怎麽能這樣翻臉不認人!

劉亞心中不忿,但不敢說,只喏喏應了一聲。

張彬學哼哼道,“幸好還在實習期,沒有簽合同,一個月工資都沒發,他們怎麽確認勞動關系?一個啞巴怎麽能說得清楚?”

“這麽說來,本來其實根本都沒事,”他越說越生氣,“也就是你們,連人都看不住,在醫院也能讓他跑了,一群廢物!”

司機和劉亞都不敢再說話。

令人窒息的寂靜之中,張彬學在腦海裏回憶陳聞也的模樣。

他和他爸爸陳琛長得很像。

張彬學還是當年陳琛在世時被提拔上來的,後來陳琛出了車禍,遽然離世後,公司穩住了動蕩,並沒有進行新一輪的洗牌。

主要原因是公司的大股東是陳琛的哥哥陳臻,也就是陳聞也的伯伯,還有幾個股東也都是陳琛的好友,大概是惦念著他的威勢與恩德,並沒有搶去陳聞也的位置。

陳聞也每年只回國一次,在會議上話也不多,張彬學還沒摸清楚他的脾氣——但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糊弄糊弄便罷了。

他掏出手機刷起短視頻來,在一陣嘈雜歡笑的背景音樂中,黑色商務車沈默地駛向目的地。

張彬學到了陳聞也的辦公室,看到他和梁生坐在同一張沙發上,旁邊還坐著一個極為瘦削的男孩,大概初中模樣,長得和梁生很像。

他心裏暗暗唾棄梁生——

就知道這些人,一出事就總要拉著孩子來,和走秀一樣,裝可憐,賣慘,根本不在意對青春期的孩子有什麽不良影響。

心裏這樣想,臉上卻堆滿一臉褶子肉的假笑,熟稔地去拍梁生的肩膀,“你怎麽來這邊啦?前幾天咱們不是還在醫院見過嗎?手怎麽樣?”

梁生四十歲的人了,性格唯唯諾諾,總是彎腰佝僂著,見張彬學伸手過來拍他,渾身一僵,卻也沒有敢躲開他。

反而是旁邊的男孩,看到他伸手拍自己的爸爸,很是生氣地跳了起來,伸手就往他的手背上打,嘴裏還發出“嗬嗬”怪叫。

梁生立刻拉住那男孩,飛速地做了幾個手語,示意他不要亂來。男孩才重又坐了回去,但仍一臉憤懣,警惕地盯著張彬學。

死啞巴生出的死啞巴小孩!

初中的小孩力氣已經不小,張彬學莫名其妙挨了一下,心中惱怒暗罵,你們一分錢也別想拿!

“張彬學?”陳聞也瞇起眼睛,笑著打量他,“怎麽胖成這副豬樣,都認不出來了。”

張彬學卡了殼,他覺得陳聞也的笑容挺單純,不知道是現在的年輕人慣來愛這樣說話,還是故意辱罵他,但他也不敢造次,道,“小少爺。”

這還是陳琛在的時候的稱呼。

“叫陳總。”陳聞也將面前茶幾上的杯子往張彬學身前一推,挑眉道,“有什麽想說的,寫吧。對方又聽不到,你關心給誰聽呢?”

茶幾這邊沒有沙發,陳聞也並沒有讓他從旁邊搬茶凳來的意思。張彬學只好忍辱負重地蹲下,他拿過本子,發現前面已經寫了好幾頁的字,但都被陳聞也翻了過去,他並不知道剛剛他們都交流了些什麽。

張彬學握住了筆,還沒想好寫什麽,陳聞也那邊就發了話——

“不知道寫什麽好?我教你。”他歪著腦袋笑,“我說,你寫。”

張彬學不知道他葫蘆裏賣得什麽藥,先點頭道了聲,“好好好。您說。”

“你寫——我張彬學是傷天害理的人渣,是藐視法律的蠢材,是毫無同情心的窩囊廢,是眼裏只有錢的可憐蟲。”

張彬學冷汗涔涔,擡頭惶惶地看陳聞也,他還是那副天真的笑模樣,眸色卻是沈沈的黢黑,一派隨意地催他,“怎麽?我還沒說完呢。”@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寫——我們會調查清楚,會追究一切相關人員責任,並頂格處理。我們將按規定全額賠償,並附高額的精神損失費,同時解決梁生及其子女未來的就業問題。對此事給梁生家庭所帶來的一切不幸,我深感歉意,並引咎辭職。”

-

許馥打著哈欠走下樓,習慣性地去看那花瓶下的便箋紙。

[記得喝粥。我今天應該要加班。

也可能出差幾天。

陳聞也]

後面那句“出差”像是臨時補了上去的。

許馥去盛粥,順便給陳聞也發消息。

【許馥:出什麽事了嗎?】

【陳聞也:工廠那邊有點事,我要去南通幾天,周六會回來。】

【許馥:不要太累,別去太吵的地方,要好好睡覺,知道嗎?】

【陳聞也:姐姐要好好吃飯。】

【陳聞也:我給你訂了早餐外賣。雖然做的不如我,但還是可以湊合幾天。】

許馥猶豫了一下,沒再回覆。

不是習慣給自己做飯嗎?自己都不在家,管她的早餐做什麽?

她嘆了口氣,又回想起昨天他的誘人模樣。

完全就是她的菜。

黎茵實在太有先見之明了,不愧是黎市長。

抽出這三兩分鐘給她打個電話,就能給她的生活帶來這麽多不便。

這麽想來,陳聞也在這裏住了一個多月了,聽力沒有任何問題,人實在健康得很。

成年男女,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實在太容易擦槍走火。

許馥心裏很快作出決定。

等陳聞也出差回來,就和他委婉說說,讓他搬走好了。

嗯,就這樣吧。

她塞一口粥,覺得自己實在太聽話,也太偉大了。

又覺得今天的粥好像不太甜了。

-

陳聞也將梁生父子送回南通,又在南通的工廠呆了幾天。

和工廠員工同吃同住,摸清並處理張彬學細密覆雜如樹根脈絡的關系網,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辦到的事情。

他這次只能先來立個威。

陳臻之前和他談過,他也表示了,等F1比賽結束,他拿到車手世界冠軍後,一定會盡心盡力管理企業,希望大伯給他時間。

但如今人正在國內,總不好撒手不管,再把這些腌臜事情推脫出去。

尤其是梁語,梁生的兒子,那個小屁孩——

竟然沖他齜牙咧嘴,然後在本子上給他寫,“不要仗著能聽到聲音就可以隨便欺負人。”

把他陳聞也當什麽人?

他大筆一揮,寫,“不會。”

陳聞也之前沒怎麽來過工廠,他也以此為契機,去進行了認真的學習調研。

從車底盤、車門裝配、動力網架到淋雨試驗,陳聞也把各種生產線跑了一個遍,期間還要開會,還要與各車間負責人談話,了解人員配備、安全生產教育培訓等等瑣碎之事。

還想在許馥休息的那個周六到家。

時間實在太緊張,不夠睡覺。

偶爾進入的淺眠裏,夢境全部都是她。

每天都在轟隆作響的工廠裏泡著,等周六下午陳聞也坐上了回家的車時,整整一路上,耳裏都仍留著陣陣餘響。

他將額頭抵在冰涼的車窗上,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

家裏的鮮花枯萎了嗎?

許馥按時吃飯了嗎?

他說他今天回來,許馥會在家等他嗎?

-

陳聞也站在家門口,把手機拿出來,先打開了個前置攝像頭。

這兩天範子明一直跟著他,總說他看起來嚇人——怎麽嚇人了,是變醜了麽?

最近好像都沒怎麽在意自己的外貌,在工廠裏泡了幾天,不會看起來很糟糕吧?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沒看出什麽名堂,只好深吸一口氣,忐忑地打開了門。

果然,家裏空無一人。

難得休假一天,出去放松也是很好的,她應該多活動活動。

今天陽光充足,許馥把客廳的窗戶打開了一些通風,桌上的鮮花隱隱有些開敗的趨勢,陳聞也重新更換了,花瓶下面沒有給他留下的便箋紙。

他洗了個澡出來,猛地從極其忙碌的狀態中突然松弛下來,一時竟不知道幹什麽好。

陳聞也在沙發上坐下來。

哦,對。要把公司的事情抓起來了……這幾天也沒有去車隊,淩祺左一個電話右一個電話地催著,他也該去露個面才是。

家裏沒人,和工廠對比,這裏的世界顯得實在是太安靜了。

安靜得有些可怕,讓耳鳴聲叫囂得更厲害了。

他打開了電視。

異形沙發大而柔軟,是米黃色的暖色調。許馥喜歡在沙發上窩著,選的沙發除了坐位以外,躺位格外大,是雲朵的不規則形狀,足足能躺下幾個人。

她會在沙發上放一堆各式各樣可愛的卡通抱枕,人就懶懶地窩在那裏,被一切的柔軟包裹著。

沙發上有著許馥的氣息。

陳聞也覺得今天好像格外冷,腦袋昏昏沈沈,身體也沈重得出奇。盡管已經洗了澡,但工廠的聲音和味道好像都還留在他腦海,讓他很反胃。

只有聞到那熟悉的淡香可以讓他好受一點——

她什麽時候回家?

陳聞也很想念她。@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許馥呢,也會想念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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